一代宗師 (電影)

讓王家衛迷前前後後共等了十七年的《一代宗師》，也許並不是一般人所能充分了解的。

電影拍得的確很美，這與美術與攝影的功力，當然有關係。而為了要重現歷史時空的一環一扣，大至整條街與火車站，中至各式各樣的招牌與燈，小至每件衫及每粒縷，都一絲不苟。

然而，說坦白，就內容而言，整齣戲卻都祇是王家衛的「獨腳戲」。由電影對時空次序的處理、梁朝偉的「獨白」過場交代方式、章子怡與宋慧喬的旗袍造型，到拉丁情調的音樂襯底、金樓每個鏡頭的光影擺位，又到字幕述說同一天的甲與乙所發生不同的事、鏡頭前的劃火柴、煙霞縈繞，再到穿上西裝的梁朝偉、張震疏頭，甚至宮二(若梅)臨別前，對葉問說的：「無悔的人生多沒趣」等，都非常王家衛。

出場的，究竟是誰？整齣電影的人物之間，到底有甚麼關係？全部都不重要。於筆者眼中，甚至連間場的事情、時間、人物、地點的文字交代，都可以抹掉。然而，說的「傳承」問題，卻滋事體大，因而鏡頭前，也燈影處處。燈，在中國人的意識裡，既是傳宗接代，也是師徒的傳承與發揚象徵。因此，葉問妻子等丈夫用燈，宮二作抉擇時找燈，盧海鵬演的角色叫燈叔，而宮寶森老先生叮囑葉問時也說：

「往後的路，你是一步一擂台。希望你像我一樣，拼一口氣，點一盞燈，要知道念念不忘，必有回響，有燈，就有人。」

當然，從王家衛對電影構圖的意識上說。葉問，當然可以是葉問。然而，就算換上同時代的甲、乙、丙、丁，也著實並無不可，反正，是誰當主角都無重大分別。導演想的，是點出自己對「傳承」的看法，與及拍出對那個「大時代」的感覺。更直接一點說，導演說來說去，其實都是在說「自己」。雨點下拳來腳往，固然可觀，但換上槍林彈雨，或手舞足蹈，也一樣可以展現出王家衛式的美學。

宮二對葉問說：「慶幸於自己『最好的歲月』遇上他！」用王家衛的思考邏輯，應該是梁朝偉於『最好的時間』碰到自己。

宮二引述宮老先生的話，說：「練武的人有三個境界。先是『見到自己』；然後是『見到天地』；最後是『見到眾生』。」依筆者看，王家衛跟宮二一樣，看到了「自己」，也看到了「天地」，但卻始終看不到「眾生」。

電影中的葉問說，詠春來來去去，祇得兩三道板斧，至於功夫，亦祇得兩個字：一橫(輸)一直(贏)，沒有其它。而依照當中的邏輯放在王家衛的電影裡，也就是：「王家衛始終是王家衛，要不就是『不喜歡』，要不就是『喜歡』，沒有其它。」

若有人硬要將《一代宗師》與甄子丹的《葉問》作比較，筆者會更喜歡後者。但正如梁朝偉所飾演的葉問於前所說，香港電影其實來來去去，都祇得兩、三道板斧，但若是實用的，也很足夠。

預告片：

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0FbondK2iOk

推介文章：
http://www.infzm.com/content/84878

(南方周末《一代宗師，還是一代理髮師？－－王家衛的選擇題》)

http://cn.nytimes.com/article/culture-arts/2013/01/17/cc17yidaizongshi/zh-hk/  

(《一代宗師》，像俄羅斯套娃一樣套起記憶)